DRUMS by Shigeki Nakano & Chong Tze Chien

“对话”

Reviewer: Neo Hai Bin | 梁海彬
Performance: 14 May 2016

如何诠释传统经典剧？

“DRUMS”是双场戏（double-bill），由日本导演中野成树（Shigeki Nakano）和本地导演张子健（“十指帮”剧团导演）诠释三岛由纪夫（Yukio Mishima）的经典能剧《绫鼓》。

舞台中央是一个黑色的容器，圆形，像一口井，里面盛满浅浅的水。台中上是看似木质的屏风。极简的舞台设计，颇有传统能剧的极简主义之意味，不断提醒观众：我们看的是当代导演对传统能剧的重新诠释。

《绫鼓》讲述一个老园丁爱上了一个貌美绝伦的公主，结果却遭她开了一个无情且残忍的玩笑，最后导致了老园丁的自杀。

导演中野成树把故事改编为现代校园凌霸事件。舞台上加了一个帐篷，一株植物和三个砖块。剧中不断强调现代化和城市发展，把兴建高楼和阳具的勃起相提并论。中野成树着重刻画青少年性意识的甦醒，青少年彼此伤害，结果导致一个女同学在欺凌的耻辱中自杀。年轻人的冷酷和虚伪竟然不下于成人世界里的明刀暗箭，我们不寒而栗。

中野把《绫鼓》里的情欲，改编成青少年的性欲和城市盲目追求发展的欲望。在手法上也不断带领观众看见“过去、现在、未来”（时间）的交错。中野成树显然更着重经典剧的某些主题：情欲、死亡（时间），并且思考这两大主题与现代社会的关系。但是，这么做与其说是“重新诠释”，我看到的更多是导演如何被《绫鼓》启发、如何获得灵感，然后创造出一个全新剧本。

现代和传统的碰撞，没有激发出对话的火花，我们于是欣赏的是现代导演如何从经典剧中摄取创作灵感，如何发展经典剧的主题思想。

导演张子健的版本只有两位演员。在布景、服装、剧本情节、肢体表现等等，都在“建议”（suggest）或“指向”能剧的各种舞台表演元素，但是观众一望即知，这不是能剧。这种“似是而非”和“模拟两可”，让观众在开场时即刻身处一种阈限空间（liminal space），这个空间是传统与现代的重叠，过去和现代的重叠。在这样的空间里，我们有机会看到传统和现代的差异，更能发现共性。这个共性是剧场的基本元素，一种独特于剧场的“语言”。

在这样的阈限空间里，观众的想像力仍被牵引，而且我们还得以看见剧场的最基本元素之一：演员的身体。两位演员对身体的绝佳掌控和运用，成功牵引观众的想像力，让观众充分体验剧场的诗意。张子健借鉴传统能剧元素，以抽象、诗意的舞台方式呈现故事，而观众仍能够在情感上认同故事、相信角色、投入这个世界。张子健仍然保留了原剧的情节，在内容上的处理，改变了人物身份，加入了自己对剧本的诠释和想法。

我们如何诠释传统经典剧？也许，我们也该问：我们如何与经典对话？我们怎么展开对话？对话的前提是什么？对话之后又是什么？张子健在利用“错位”（新加坡演员用英语呈现日本经典能剧）让观众在阈限空间里启发想像力和记忆力，在想像和记忆中和传统对话。中野成树直接让观众在“现在”的时间点看到“过去”的影子。两位导演用自己的方法和经典对话，他们寻找的东西很不一样，让我们看见一个经典如何衍生出多重的可能性。这，也许正是“DRUMS”的当代意义。